亲爱的塔妮亚:
碰巧我父亲的助手要去基辅,正好请他把这封信带给你。
请原谅很久没有给你写信。
眼下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一切都乱七八糟,叫人理不出头绪。即使想给你写信,也没有人给捎,邮路又不通。
你已经知道,父亲不同意我再去基辅。我只好在本地的中学念七年级了。
我很想念朋友们,尤其是你。我在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周围大多是些庸俗乏味的男孩和土里土气、却又目空一切的傻女孩。
前几封信里,我跟你谈到过保夫鲁沙。塔妮亚,我原以为我对这个小锅炉工的感情不过是年轻人的逢场作戏而已。生活中昙花一现的恋情随处可见。可我想错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是的,我们两人都很年轻,加起来只有三十三岁。但是,这里面却有一种更为严肃的东西。我不知道该叫什么,不过这绝不是逢场作戏。
如今,在这阴雨连绵、遍地泥泞的深秋时节,在这个寂寞无聊的小城里,我对这个肮脏的小锅炉工的突发之情竟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装点着单调乏味的生活。
我本是个不守本分,有时甚至还很任性的小女孩,总想在生活中寻找某种不同寻常、光彩夺目的东西。我从这样一个小女孩成长起来,从一大堆读过的小说中成长起来。这些小说常常触发你对生活的奇想,促使你去追求一种更为绚丽、更为充实的生活,而不满足于周围圈子里绝大多数女性所习惯的那种令人厌恶腻烦、千篇一律的灰暗生活。正是在对这种不同寻常、光彩夺目的追求中,我产生了对保尔的感情。在我熟悉的年轻人中,没有一个具有他那样坚强的意志,那样明确无误而又独特不凡的生活见解。而我们之间的友谊本身也非同一般。正是因为追求光彩夺目,也因为我异常任性地要“考验考验”他,有一次我差点儿让他送了命。这事至今回想起来,都令我觉得非常惭愧。
这是夏末的事。我跟保尔来到湖边的悬崖上,这是我十分喜爱的地方。真是鬼迷心窍,我竟忍不住想再考验他一下。那座悬崖十分陡峭,这你是知道的,去年夏天我领你去过,足足有五俄丈高。我简直疯了,竟然对他说:“你敢从这儿跳下去吗,谅你也不敢。”
他朝下面的湖水看了看,摇摇头说:“活见鬼!干吗?难道我不要命了?谁活得不耐烦,让他去跳就是了。”
他以为我的挑逗是开玩笑。可我呢,虽然多次亲眼看到他表现得很勇敢,有时甚至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此刻我却认为他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做出真正大无畏的举动;他敢做的,顶多也就是打个架、冒险偷支枪以及诸如此类的小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糟糕,叫我今后再也不敢如此任性胡来了。我告诉他,我不大相信他那么勇敢,只是想试试他是否真有胆量跳悬崖,不过我并不强迫他这样做。当时我简直着了迷,为了进一步激他,又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如果他确实勇敢过人,又希望博得我的爱情,那就跳下去;跳过之后,他就可以得到我。
塔妮亚,我现在深刻地意识到,这太过分了。他对我的建议惊诧不已,向我凝视了片刻。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已经猛地甩掉脚上的鞋子,纵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我吓得尖叫起来,可一切都晚了——他那挺直的身躯向水面飞落下去。短短的三秒钟,对我来说却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当水面激起的巨大浪花瞬间把他吞没的时候,我害怕极了,顾不得滑下悬崖的危险,忧心如焚地俯视着水面上一圈圈扩散开的波纹。经过了一段仿佛无尽的等待之后,水面上终于露出了那个可亲可爱的黑色的头。我禁不住放声大哭,迅速奔向通往湖边的小路。
我知道,他跳崖并不是为了得到我,我许下的愿至今没有偿还,他是为了一劳永逸地结束这类考验。
树枝不时地敲击着窗户,不让我再写下去。今天我的情绪一点儿也不好,塔妮亚。周围的一切都黯淡无光,这也影响了我的心情。
车站上列车一直来来往往。德国人正在撤退。他们从四面八方会合到这里,然后分批登车离去。据说,离这里二十俄里的地方,起义者和撤退的德军在交火。你知道,德国也发生了革命,他们急于想回国。火车站的工人快跑光了。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事,心里惶惶不安。等你的回信。
爱你的冬妮亚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激烈而残酷的阶级斗争席卷了乌克兰。拿起武器的人越来越多,而每一场战斗都产生了新的战士。市民们过惯的安逸日子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
风雪漫天飞舞,隆隆炮声震撼着那些破旧的小屋,市民们蜷缩在地窖的墙根,或是躲进自家挖的避弹壕里。
彼得留拉手下各式各样的匪帮在全省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他们有大大小小的头目,有形形色色的派别,什么戈卢勃、阿尔汉格尔、安格尔、戈尔季,以及其他无数的名目。
昔日的军官、右翼和“左翼”的乌克兰社会革命党党徒们,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不要命的冒险家,只要能纠集起一批亡命之徒,就自封为首领,有时还打起彼得留拉的蓝黄旗,用尽一切力量和手段夺取政权。
所谓“大头目彼得留拉”的师团,就是由这些乌七八糟的匪帮,加上富农的武装,加上小头目科诺瓦利茨指挥的加里西亚地方的攻城部队拼凑而成。红色游击队不断向这帮社会革命党和富农组成的乌合之众发起攻击,于是在无数马蹄和炮车车轮的碾压之下,大地在不住地颤抖。
亲爱的塔妮亚:
碰巧我父亲的助手要去基辅,正好请他把这封信带给你。
请原谅很久没有给你写信。
眼下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一切都乱七八糟,叫人理不出头绪。即使想给你写信,也没有人给捎,邮路又不通。
你已经知道,父亲不同意我再去基辅。我只好在本地的中学念七年级了。
我很想念朋友们,尤其是你。我在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周围大多是些庸俗乏味的男孩和土里土气、却又目空一切的傻女孩。
前几封信里,我跟你谈到过保夫鲁沙。塔妮亚,我原以为我对这个小锅炉工的感情不过是年轻人的逢场作戏而已。生活中昙花一现的恋情随处可见。可我想错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是的,我们两人都很年轻,加起来只有三十三岁。但是,这里面却有一种更为严肃的东西。我不知道该叫什么,不过这绝不是逢场作戏。
如今,在这阴雨连绵、遍地泥泞的深秋时节,在这个寂寞无聊的小城里,我对这个肮脏的小锅炉工的突发之情竟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装点着单调乏味的生活。
我本是个不守本分,有时甚至还很任性的小女孩,总想在生活中寻找某种不同寻常、光彩夺目的东西。我从这样一个小女孩成长起来,从一大堆读过的小说中成长起来。这些小说常常触发你对生活的奇想,促使你去追求一种更为绚丽、更为充实的生活,而不满足于周围圈子里绝大多数女性所习惯的那种令人厌恶腻烦、千篇一律的灰暗生活。正是在对这种不同寻常、光彩夺目的追求中,我产生了对保尔的感情。在我熟悉的年轻人中,没有一个具有他那样坚强的意志,那样明确无误而又独特不凡的生活见解。而我们之间的友谊本身也非同一般。正是因为追求光彩夺目,也因为我异常任性地要“考验考验”他,有一次我差点儿让他送了命。这事至今回想起来,都令我觉得非常惭愧。
这是夏末的事。我跟保尔来到湖边的悬崖上,这是我十分喜爱的地方。真是鬼迷心窍,我竟忍不住想再考验他一下。那座悬崖十分陡峭,这你是知道的,去年夏天我领你去过,足足有五俄丈高。我简直疯了,竟然对他说:“你敢从这儿跳下去吗,谅你也不敢。”
他朝下面的湖水看了看,摇摇头说:“活见鬼!干吗?难道我不要命了?谁活得不耐烦,让他去跳就是了。”
他以为我的挑逗是开玩笑。可我呢,虽然多次亲眼看到他表现得很勇敢,有时甚至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此刻我却认为他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做出真正大无畏的举动;他敢做的,顶多也就是打个架、冒险偷支枪以及诸如此类的小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糟糕,叫我今后再也不敢如此任性胡来了。我告诉他,我不大相信他那么勇敢,只是想试试他是否真有胆量跳悬崖,不过我并不强迫他这样做。当时我简直着了迷,为了进一步激他,又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如果他确实勇敢过人,又希望博得我的爱情,那就跳下去;跳过之后,他就可以得到我。
塔妮亚,我现在深刻地意识到,这太过分了。他对我的建议惊诧不已,向我凝视了片刻。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已经猛地甩掉脚上的鞋子,纵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我吓得尖叫起来,可一切都晚了——他那挺直的身躯向水面飞落下去。短短的三秒钟,对我来说却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当水面激起的巨大浪花瞬间把他吞没的时候,我害怕极了,顾不得滑下悬崖的危险,忧心如焚地俯视着水面上一圈圈扩散开的波纹。经过了一段仿佛无尽的等待之后,水面上终于露出了那个可亲可爱的黑色的头。我禁不住放声大哭,迅速奔向通往湖边的小路。
我知道,他跳崖并不是为了得到我,我许下的愿至今没有偿还,他是为了一劳永逸地结束这类考验。
树枝不时地敲击着窗户,不让我再写下去。今天我的情绪一点儿也不好,塔妮亚。周围的一切都黯淡无光,这也影响了我的心情。
车站上列车一直来来往往。德国人正在撤退。他们从四面八方会合到这里,然后分批登车离去。据说,离这里二十俄里的地方,起义者和撤退的德军在交火。你知道,德国也发生了革命,他们急于想回国。火车站的工人快跑光了。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事,心里惶惶不安。等你的回信。
爱你的冬妮亚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激烈而残酷的阶级斗争席卷了乌克兰。拿起武器的人越来越多,而每一场战斗都产生了新的战士。市民们过惯的安逸日子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
风雪漫天飞舞,隆隆炮声震撼着那些破旧的小屋,市民们蜷缩在地窖的墙根,或是躲进自家挖的避弹壕里。
彼得留拉手下各式各样的匪帮在全省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他们有大大小小的头目,有形形色色的派别,什么戈卢勃、阿尔汉格尔、安格尔、戈尔季,以及其他无数的名目。
昔日的军官、右翼和“左翼”的乌克兰社会革命党党徒们,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不要命的冒险家,只要能纠集起一批亡命之徒,就自封为首领,有时还打起彼得留拉的蓝黄旗,用尽一切力量和手段夺取政权。
所谓“大头目彼得留拉”的师团,就是由这些乌七八糟的匪帮,加上富农的武装,加上小头目科诺瓦利茨指挥的加里西亚地方的攻城部队拼凑而成。红色游击队不断向这帮社会革命党和富农组成的乌合之众发起攻击,于是在无数马蹄和炮车车轮的碾压之下,大地在不住地颤抖。
在那动乱的一九一九年四月,吓得失魂落魄的小市民早上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小屋的窗户,焦虑不安地问比他起得早的邻居:“阿夫托诺姆·彼得罗维奇,今天城里哪一派掌权?”
阿夫托诺姆·彼得罗维奇一边系裤带,一边东张西望,惊恐地回答:“不知道啊,阿法纳斯·基里洛维奇。昨夜开进来一些队伍。等着瞧吧。要是抢劫犹太人,那准是彼得留拉的手下,要是口称‘同志们’,那一听说话也就立刻明白了。这不,我正在看呢,到底该挂谁的像,可别弄错了,惹出是非。您知道吧,隔壁的格拉西姆·列昂季耶维奇就因为没弄清楚,糊里糊涂地把列宁【1】的肖像挂了出去。偏巧有三个人冲进他家,原来是彼得留拉的部下。他们一看见列宁像,就一把抓住屋主人。好家伙,一口气抽了他二十鞭子,一边抽一边骂:‘狗崽子,一看你的嘴脸就知道是个共产党,我们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格拉西姆竭力分辩,大声哭喊,均无济于事。”
正说着,他俩看见一队武装人员沿着公路走来,赶紧关上窗户藏了起来。天下不太平啊!……至于工人们,一看见彼得留拉匪帮的黄蓝色旗子就充满仇恨。他们还没有力量抗击沙文主义的“乌克兰独立”运动的逆流。只有当红军部队艰苦地击退从四面八方围攻他们的彼得留拉匪帮,像木楔似的插入小城的时候,他们才活跃起来。那面亲爱的红旗在市政管理局屋顶上飘扬了一两天。可是游击队一退走,黑暗又回来了。
目前小城的主人是戈卢勃上校,他是外第聂伯师团的“荣誉和骄傲”。
昨天,他那支由两千名亡命之徒组成的队伍趾高气扬地开进了城里。上校老爷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尽管四月的太阳已经暖烘烘的了,他却依旧披着高加索毡斗篷,戴着扎波罗什哥萨克的红顶羔皮帽,里边穿着切尔克斯长袍。他全副武装:佩着短剑,挎着镶银马刀。
戈卢勃上校是个美男子:眉毛乌黑,脸皮皙白,但是由于酗酒,脸色白中透着微黄。他嘴里经常叼着烟斗。革命前,上校老爷在制糖厂的种植园里当农艺师,但那种生活单调寂寞,无法同哥萨克头目的赫赫声威相比。于是,这位农艺师乘着浊流在全国泛滥的机会,摇身一变,成了戈卢勃上校老爷。
为了欢迎新来的队伍,城里唯一的剧院正在举行盛大的晚会。彼得留拉派学术界的“精英”全都到场了:几位乌克兰教师,神父的大女儿、“美人儿”阿妮亚,小女儿季娜,一些小地主,波托茨基伯爵从前的管家,一帮自称“自由哥萨克【2】”的小市民,以及乌克兰社会革命党的党徒。
剧场里拥挤不堪。女教师、神父的女儿和小市民太太们穿着色彩艳丽、绣着花的乌克兰民族服装,戴着珠光宝气的项链,饰着五彩缤纷的飘带。围着她们跳舞的是一群马刺叮当响的军官,他们的样子活像古画上的扎波罗什哥萨克。
军乐队奏起乐曲。舞台上正在忙乱地准备演出乌克兰戏剧《纳扎尔·斯托多利亚》。
但是没有电。事情报告给了司令部里的上校老爷。他正打算亲自光临,为晚会锦上添花。他听了副官哥萨克少尉帕利亚内查(其实就是原先的沙皇陆军少尉波良采夫)的汇报以后,漫不经心但又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电灯必须亮。你就是掉了脑袋,也得找到电工,让电厂发电。”
“遵命,上校大人。”
帕利亚内查少尉并没有掉脑袋,他找到了电工。
一小时之后,他的两个士兵押着保尔进了发电厂。电工和机务工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找来的。
帕利亚内查指着一根铁梁,直截了当地说:“要是七点钟电灯还不亮,我把你们三个统统吊死在这里!”
这简短的命令果然奏效。到了指定的时间,电灯亮了。
当上校老爷带着情妇到达剧场的时候,晚会进入了高潮。上校的情妇是一个胸部丰满、长着浅褐色头发的姑娘,是他的房东、酒店老板的女儿。
酒店老板很有钱,曾把女儿送到省城的中学念过书。
上校老爷在前排的贵宾席就座之后,示意节目可以开演了。于是帷幕立刻拉开,观众看到了匆匆跑进后台的导演的背影。
演出的时候,军官们带着各自的女伴在酒吧间里大吃大喝,享用着神通广大的帕利亚内查搜罗来的上等私酒和强行征收到的美味佳肴。到剧终的时候,他们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
帕利亚内查跳上舞台,戏剧性地把手一扬,用乌克兰语宣布:“尊敬的先生们,现在开始跳舞!”
台下掌声四起。人们走到院子里,好让那些担任晚会警卫的士兵搬出椅子,清理出舞场。
半小时以后,剧场里又喧闹起来。
彼得留拉的军官们舞兴大发,搂着热得满脸通红的当地美人疯狂地跳着果拍克舞。他们用力跺着脚,震得旧剧场的墙壁都发颤了。
正在这时,一队骑兵正从磨坊那边朝城里开来。
戈卢勃部队在城边设有机枪岗哨。哨兵发现了正在逼近的骑兵,警觉起来,急忙扑到机枪跟前,哗啦一声推上枪机。夜空里响起刺耳的喝问声:“站住!干什么的?”
两个模糊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上前来。其中一个走到岗哨跟前,用醉醺醺的破嗓子吼道:“我是头目帕夫柳克,带着自己的部队。你们是戈卢勃的人吗?”
“是的。”一个军官迎上前去说。
“把我的队伍安顿到哪儿?”帕夫柳克问。
“我马上打电话问司令部。”军官回答,立刻走进了路边的小屋。
一分钟后,他从小屋里跑出来,下令说:“弟兄们,把机枪从大路上挪开,给帕夫柳克大人让路。”
帕夫柳克勒住缰绳,停在灯火通明的剧院门口。这时剧场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哟嗬,这儿挺快活呢。”他说着,转身招呼身边的哥萨克大尉,“古克马奇,下马吧,咱们也来乐一乐。这儿有的是娘们儿,挑几个中意的。喂,斯塔列日科!”他喊道:“你安排弟兄们住到各家去。我们就留在这儿了。卫队跟我来。”他笨重地翻身跳下马,坐骑也被带得晃动了一下。
两名武装卫兵在剧院门口拦住了帕夫柳克。
“票?”
帕夫柳克轻蔑地瞧瞧他们,肩膀一拱,把一个卫兵推到了一边。他身后的十二个人也这样跟着闯进了剧院。他们的马匹留在外面,拴在栅栏旁。
新来的人立刻引起人们的注意。帕夫柳克尤其引人注目。他身材高大,身穿上等呢料的军官制服和蓝色近卫军裤子,头戴毛茸茸的高加索皮帽,肩上斜挎着一支毛瑟枪,衣袋里还露出一颗手榴弹。
“这人是谁?”人们交头接耳地问。这时戈卢勃的助手正在圈子里疯狂地跳着密切里查舞。
他的舞伴是神父的大女儿。她飞速地旋转着,裙子像扇子般展开,露出丝织的紧身衬裤,使围观的军官们欣喜若狂。
帕夫柳克用肩膀挤开人群,走到圈子中间。
他用混浊的目光盯着神父女儿的大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然后挤出圈子,径直朝乐队走去。他走到舞台脚灯前站住,挥了一下马鞭,喊道:“奏果拍克舞曲,快点儿!”
乐队指挥没有搭理他。
帕夫柳克扬起马鞭,猛地朝指挥后背抽去。指挥像给蝎子蜇了似的,跳了起来。
音乐声戛然而止,全场哑然无声。
“太蛮横无理了!”酒店老板的女儿怒气冲冲地说,“你绝不能轻饶了他。”她神经质地一把抓住坐在身边的戈卢勃的胳膊。
戈卢勃慢慢站起来,一脚踢开面前的椅子,大踏步走到帕夫柳克跟前,站住了。他立刻认出这个人就是同他争夺本县地盘的对手帕夫柳克。他还有一笔账要找这家伙算呢。
一个星期前,这个帕夫柳克用最卑劣的手段暗算过上校老爷。
当时,戈卢勃的队伍正同叫他吃过多次苦头的红军队伍酣战,帕夫柳克本来应从背后突袭布尔什维克,可他趁机把部队拉到一个小镇,击溃几个红军岗哨,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小镇。接着便布置了警卫队,在镇里肆无忌惮地抢劫起来。当然,作为彼得留拉匪帮的“嫡系”部队,他们照例疯狂地蹂躏犹太人。
就在这时,红军把戈卢勃的右翼打得落花流水,随即撤走了。
现在,这个恬不知耻的骑兵大尉又闯到这里,竟敢当着他上校老爷的面,鞭打他的乐队指挥。不行,他绝不能善罢甘休。戈卢勃明白,如果此刻不制住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头目,往后他在部下心目中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
他俩虎视眈眈地、默默地对峙了几秒钟。
戈卢勃一只手紧握马刀柄,另一只手去摸衣袋里的手枪。他大声喝道:“你这卑鄙的家伙,竟敢打我的部下?”
帕夫柳克的一只手也慢慢靠近毛瑟枪枪套。
“冷静点儿,戈卢勃大人,冷静点儿,否则会栽个大跟头。不要专踩别人的伤疤嘛,我也会发火的。”
这让人实在忍无可忍。
“把他们抓起来,拉出去,每人狠狠打二十五鞭子!”戈卢勃咆哮道。
他手下的军官立刻像一群猎狗,从四面八方朝帕夫柳克那伙人猛扑过去。
啪!有人放了一枪,如同灯泡摔到地上。接着,剧场里大打出手,仿佛两群野狗厮咬到一起。混战中,双方用马刀乱砍,有揪头发的,也有直接掐脖子的。女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像猪崽一样尖叫着,四处逃散。
几分钟以后,帕夫柳克一伙被解除了武装。他们一路挨打,被拖到院子里,然后扔到了大街上。
帕夫柳克被打得鼻青脸肿,羊皮高帽丢了,武器也给夺走了。他气得暴跳如雷,带着手下跳上马,沿着大街急驰而去。
晚会无法继续下去了。在这样一场厮打之后,谁也没有心思再寻欢作乐。女人们都坚决拒绝跳舞,要求送她们回家。可是戈卢勃执意不肯。
“谁都不许离开剧场,派卫兵把住门!”他下令说。
帕利亚内查连忙执行命令。
剧场里嘘声四起,但戈卢勃却固执地宣布:“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让我们跳个通宵吧。现在我亲自领头跳第一圈华尔兹舞。”
乐队重新奏响乐曲,但还是没能乐上一乐。
没等上校和神父女儿跳完第一圈,哨兵就闯了进来,大声喊道:“帕夫柳克的人把剧场包围了!”
舞台旁临街的窗户哗啦一声给打得粉碎。一挺机枪如同一头恐怖的野兽,从残破的窗框里探进来。它笨拙地转动着,搜索着逃跑的人群。人们像躲避可怕的魔鬼一样躲避着它,一齐拥向剧场的中央。
帕利亚内查朝天棚上那只一千瓦的大灯泡开了一枪。砰!灯泡如同炸弹般炸开来,雨点般的碎玻璃撒落在大家身上。
场内顿时一片漆黑。街上传来吼叫声:“统统滚出来!”接着是一连串下流的咒骂。
女人们歇斯底里地狂叫着,戈卢勃满场奔跑,厉声吆喝,想把惊慌失措的军官们召集起来。这些声音跟院子里的枪声、喊声汇成一片极其混乱的嘈杂。谁也没有发现,帕利亚内查像条泥鳅一样,从剧院的后门溜到了空荡荡的后街上,向戈卢勃的司令部飞奔而去。
半小时后,城里开始了一场正式的战斗。爆竹般的步枪手枪声夹杂着嗒嗒的机枪声,撕破了黑夜的寂静。小市民们吓得晕头转向,从热乎乎的被窝里跳出来,紧贴着窗户向外张望。
亲爱塔妮亚:
碰巧父亲助手要去基辅正请把封信带给。
请原谅很久没有给写信。
眼下种兵荒马乱日子切都乱七八糟叫理出头绪。即使想给写信也没有给捎邮路又通。
已经知道父亲同意再去基辅。只在本地中学念七年级。
很想念朋友们尤其。在里朋友也没有。周围大多些庸俗乏味男孩和土里土气、却又目空切傻女孩。
前几封信里跟谈到过保夫鲁沙。塔妮亚原以为对小锅炉工感情过年轻逢场作戏而已。生活中昙花现恋情随处可见。可想错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们两都很年轻加起来只有三十三岁。但里面却有种更为严肃东西。知道该叫什么过绝逢场作戏。
如今在阴雨连绵、遍地泥泞深秋时节在寂寞无聊小城里对肮脏小锅炉工突发之情竟占据整身心装点着单调乏味生活。
本守本分有时甚至还很任性小女孩总想在生活中寻找某种同寻常、光彩夺目东西。从样小女孩成长起来从大堆读过小说中成长起来。些小说常常触发对生活奇想促使去追求种更为绚丽、更为充实生活而满足于周围圈子里绝大多数女性所习惯那种令厌恶腻烦、千篇律灰暗生活。正在对种同寻常、光彩夺目追求中产生对保尔感情。在熟悉年轻中没有具有那样坚强意志那样明确无误而又独特凡生活见解。而们之间友谊本身也非同般。正因为追求光彩夺目也因为异常任性地要“考验考验”有次差点儿让送命。事至今回想起来都令觉得非常惭愧。
夏末事。跟保尔来到湖边悬崖上十分喜爱地方。真鬼迷心窍竟忍住想再考验下。那座悬崖十分陡峭知道去年夏天领去过足足有五俄丈高。简直疯竟然对说:“敢从儿跳下去谅也敢。”
朝下面湖水看看摇摇头说:“活见鬼!干?难道要命?谁活得耐烦让去跳就。”
以为挑逗开玩笑。可呢虽然多次亲眼看到表现得很勇敢有时甚至天怕地怕此时此刻却认为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做出真正大无畏举动;敢做顶多也就打架、冒险偷支枪以及诸如此类小事。
接下来发生事实在糟糕叫今后再也敢如此任性胡来。告诉大相信那么勇敢只想试试否真有胆量跳悬崖过并强迫样做。当时简直着迷为进步激又提出样条件:如果确实勇敢过又希望博得爱情那就跳下去;跳过之后就可以得到。
塔妮亚现在深刻地意识到太过分。对建议惊诧已向凝视片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已经猛地甩掉脚上鞋子纵身从悬崖上跳下去。
吓得尖叫起来可切都晚——那挺直身躯向水面飞落下去。短短三秒钟对来说却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当水面激起巨大浪花瞬间把吞没时候害怕极顾得滑下悬崖危险忧心如焚地俯视着水面上圈圈扩散开波纹。经过段仿佛无尽等待之后水面上终于露出那可亲可爱黑色头。禁住放声大哭迅速奔向通往湖边小路。
知道跳崖并为得到许下愿至今没有偿还为劳永逸地结束类考验。
树枝时地敲击着窗户让再写下去。今天情绪点儿也塔妮亚。周围切都黯淡无光也影响心情。
车站上列车直来来往往。德国正在撤退。们从四面八方会合到里然后分批登车离去。据说离里二十俄里地方起义者和撤退德军在交火。知道德国也发生革命们急于想回国。火车站工快跑光。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事心里惶惶安。等回信。
爱冬妮亚
九八年十月二十九日
激烈而残酷阶级斗争席卷乌克兰。拿起武器越来越多而每场战斗都产生新战士。市民们过惯安逸日子已经成为遥远过去。
风雪漫天飞舞隆隆炮声震撼着那些破旧小屋市民们蜷缩在地窖墙根或躲进自家挖避弹壕里。
彼得留拉手下各式各样匪帮在全省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们有大大小小头目有形形色色派别什么戈卢勃、阿尔汉格尔、安格尔、戈尔季以及其无数名目。
昔日军官、右翼和“左翼”乌克兰社会革命党党徒们也就说任何要命冒险家只要能纠集起批亡命之徒就自封为首领有时还打起彼得留拉蓝黄旗用尽切力量和手段夺取政权。
所谓“大头目彼得留拉”师团就由些乌七八糟匪帮加上富农武装加上小头目科诺瓦利茨指挥加里西亚地方攻城部队拼凑而成。红色游击队断向帮社会革命党和富农组成乌合之众发起攻击于在无数马蹄和炮车车轮碾压之下大地在住地颤抖。
在那动乱九九年四月吓得失魂落魄小市民早上起来揉着惺忪睡眼推开小屋窗户焦虑安地问比起得早邻居:“阿夫托诺姆·彼得罗维奇今天城里哪派掌权?”
阿夫托诺姆·彼得罗维奇边系裤带边东张西望惊恐地回答:“知道啊阿法纳斯·基里洛维奇。昨夜开进来些队伍。等着瞧。要抢劫犹太那准彼得留拉手下要口称‘同志们’那听说话也就立刻明白。正在看呢到底该挂谁像可别弄错惹出非。您知道隔壁格拉西姆·列昂季耶维奇就因为没弄清楚糊里糊涂地把列宁【1】肖像挂出去。偏巧有三冲进家原来彼得留拉部下。们看见列宁像就把抓住屋主。家伙口气抽二十鞭子边抽边骂:‘狗崽子看嘴脸就知道共产党们扒皮抽筋!’格拉西姆竭力分辩大声哭喊均无济于事。”
正说着俩看见队武装员沿着公路走来赶紧关上窗户藏起来。天下太平啊!……至于工们看见彼得留拉匪帮黄蓝色旗子就充满仇恨。们还没有力量抗击沙文主义“乌克兰独立”运动逆流。只有当红军部队艰苦地击退从四面八方围攻们彼得留拉匪帮像木楔似插入小城时候们才活跃起来。那面亲爱红旗在市政管理局屋顶上飘扬两天。可游击队退走黑暗又回来。
目前小城主戈卢勃上校外第聂伯师团“荣誉和骄傲”。
昨天那支由两千名亡命之徒组成队伍趾高气扬地开进城里。上校老爷骑着黑色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面。尽管四月太阳已经暖烘烘却依旧披着高加索毡斗篷戴着扎波罗什哥萨克红顶羔皮帽里边穿着切尔克斯长袍。全副武装:佩着短剑挎着镶银马刀。
戈卢勃上校美男子:眉毛乌黑脸皮皙白但由于酗酒脸色白中透着微黄。嘴里经常叼着烟斗。革命前上校老爷在制糖厂种植园里当农艺师但那种生活单调寂寞无法同哥萨克头目赫赫声威相比。于位农艺师乘着浊流在全国泛滥机会摇身变成戈卢勃上校老爷。
为欢迎新来队伍城里唯剧院正在举行盛大晚会。彼得留拉派学术界“精英”全都到场:几位乌克兰教师神父大女儿、“美儿”阿妮亚小女儿季娜些小地主波托茨基伯爵从前管家帮自称“自由哥萨克【2】”小市民以及乌克兰社会革命党党徒。
剧场里拥挤堪。女教师、神父女儿和小市民太太们穿着色彩艳丽、绣着花乌克兰民族服装戴着珠光宝气项链饰着五彩缤纷飘带。围着她们跳舞群马刺叮当响军官们样子活像古画上扎波罗什哥萨克。
军乐队奏起乐曲。舞台上正在忙乱地准备演出乌克兰戏剧《纳扎尔·斯托多利亚》。
但没有电。事情报告给司令部里上校老爷。正打算亲自光临为晚会锦上添花。听副官哥萨克少尉帕利亚内查(其实就原先沙皇陆军少尉波良采夫)汇报以后漫经心但又容置疑地命令道:“电灯必须亮。就掉脑袋也得找到电工让电厂发电。”
“遵命上校大。”
帕利亚内查少尉并没有掉脑袋找到电工。
小时之后两士兵押着保尔进发电厂。电工和机务工也用同样方法找来。
帕利亚内查指着根铁梁直截当地说:“要七点钟电灯还亮把们三统统吊死在里!”
简短命令果然奏效。到指定时间电灯亮。
当上校老爷带着情妇到达剧场时候晚会进入高潮。上校情妇胸部丰满、长着浅褐色头发姑娘房东、酒店老板女儿。
酒店老板很有钱曾把女儿送到省城中学念过书。
上校老爷在前排贵宾席就座之后示意节目可以开演。于帷幕立刻拉开观众看到匆匆跑进后台导演背影。
演出时候军官们带着各自女伴在酒间里大吃大喝享用着神通广大帕利亚内查搜罗来上等私酒和强行征收到美味佳肴。到剧终时候们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帕利亚内查跳上舞台戏剧性地把手扬用乌克兰语宣布:“尊敬先生们现在开始跳舞!”
台下掌声四起。们走到院子里让那些担任晚会警卫士兵搬出椅子清理出舞场。
半小时以后剧场里又喧闹起来。
彼得留拉军官们舞兴大发搂着热得满脸通红当地美疯狂地跳着果拍克舞。们用力跺着脚震得旧剧场墙壁都发颤。
正在时队骑兵正从磨坊那边朝城里开来。
戈卢勃部队在城边设有机枪岗哨。哨兵发现正在逼近骑兵警觉起来急忙扑到机枪跟前哗啦声推上枪机。夜空里响起刺耳喝问声:“站住!干什么?”
两模糊影从黑暗中走上前来。其中走到岗哨跟前用醉醺醺破嗓子吼道:“头目帕夫柳克带着自己部队。们戈卢勃?”
“。”军官迎上前去说。
“把队伍安顿到哪儿?”帕夫柳克问。
“马上打电话问司令部。”军官回答立刻走进路边小屋。
分钟后从小屋里跑出来下令说:“弟兄们把机枪从大路上挪开给帕夫柳克大让路。”
帕夫柳克勒住缰绳停在灯火通明剧院门口。时剧场外面声鼎沸热闹非凡。
“哟嗬儿挺快活呢。”说着转身招呼身边哥萨克大尉“古克马奇下马咱们也来乐乐。儿有娘们儿挑几中意。喂斯塔列日科!”喊道:“安排弟兄们住到各家去。们就留在儿。卫队跟来。”笨重地翻身跳下马坐骑也被带得晃动下。
两名武装卫兵在剧院门口拦住帕夫柳克。
“票?”
帕夫柳克轻蔑地瞧瞧们肩膀拱把卫兵推到边。身后十二也样跟着闯进剧院。们马匹留在外面拴在栅栏旁。
新来立刻引起们注意。帕夫柳克尤其引注目。身材高大身穿上等呢料军官制服和蓝色近卫军裤子头戴毛茸茸高加索皮帽肩上斜挎着支毛瑟枪衣袋里还露出颗手榴弹。
“谁?”们交头接耳地问。时戈卢勃助手正在圈子里疯狂地跳着密切里查舞。
舞伴神父大女儿。她飞速地旋转着裙子像扇子般展开露出丝织紧身衬裤使围观军官们欣喜若狂。
帕夫柳克用肩膀挤开群走到圈子中间。
用混浊目光盯着神父女儿大腿舔舔干燥嘴唇然后挤出圈子径直朝乐队走去。走到舞台脚灯前站住挥下马鞭喊道:“奏果拍克舞曲快点儿!”
乐队指挥没有搭理。
帕夫柳克扬起马鞭猛地朝指挥后背抽去。指挥像给蝎子蜇似跳起来。
音乐声戛然而止全场哑然无声。
“太蛮横无理!”酒店老板女儿怒气冲冲地说“绝能轻饶。”她神经质地把抓住坐在身边戈卢勃胳膊。
戈卢勃慢慢站起来脚踢开面前椅子大踏步走到帕夫柳克跟前站住。立刻认出就同争夺本县地盘对手帕夫柳克。还有笔账要找家伙算呢。
星期前帕夫柳克用最卑劣手段暗算过上校老爷。
当时戈卢勃队伍正同叫吃过多次苦头红军队伍酣战帕夫柳克本来应从背后突袭布尔什维克可趁机把部队拉到小镇击溃几红军岗哨轻而易举地占领小镇。接着便布置警卫队在镇里肆无忌惮地抢劫起来。当然作为彼得留拉匪帮“嫡系”部队们照例疯狂地蹂躏犹太。
就在时红军把戈卢勃右翼打得落花流水随即撤走。
现在恬知耻骑兵大尉又闯到里竟敢当着上校老爷面鞭打乐队指挥。行绝能善罢甘休。戈卢勃明白如果此刻制住狂妄自大小头目往后在部下心目中威信就会荡然无存。
俩虎视眈眈地、默默地对峙几秒钟。
戈卢勃只手紧握马刀柄另只手去摸衣袋里手枪。大声喝道:“卑鄙家伙竟敢打部下?”
帕夫柳克只手也慢慢靠近毛瑟枪枪套。
“冷静点儿戈卢勃大冷静点儿否则会栽大跟头。要专踩别伤疤嘛也会发火。”
让实在忍无可忍。
“把们抓起来拉出去每狠狠打二十五鞭子!”戈卢勃咆哮道。
手下军官立刻像群猎狗从四面八方朝帕夫柳克那伙猛扑过去。
啪!有放枪如同灯泡摔到地上。接着剧场里大打出手仿佛两群野狗厮咬到起。混战中双方用马刀乱砍有揪头发也有直接掐脖子。女们吓得魂飞魄散像猪崽样尖叫着四处逃散。
几分钟以后帕夫柳克伙被解除武装。们路挨打被拖到院子里然后扔到大街上。
帕夫柳克被打得鼻青脸肿羊皮高帽丢武器也给夺走。气得暴跳如雷带着手下跳上马沿着大街急驰而去。
晚会无法继续下去。在样场厮打之后谁也没有心思再寻欢作乐。女们都坚决拒绝跳舞要求送她们回家。可戈卢勃执意肯。
“谁都许离开剧场派卫兵把住门!”下令说。
帕利亚内查连忙执行命令。
剧场里嘘声四起但戈卢勃却固执地宣布:“尊敬先生们女士们让们跳通宵。现在亲自领头跳第圈华尔兹舞。”
乐队重新奏响乐曲但还没能乐上乐。
没等上校和神父女儿跳完第圈哨兵就闯进来大声喊道:“帕夫柳克把剧场包围!”
舞台旁临街窗户哗啦声给打得粉碎。挺机枪如同头恐怖野兽从残破窗框里探进来。它笨拙地转动着搜索着逃跑群。们像躲避可怕魔鬼样躲避着它齐拥向剧场中央。
帕利亚内查朝天棚上那只千瓦大灯泡开枪。砰!灯泡如同炸弹般炸开来雨点般碎玻璃撒落在大家身上。
场内顿时片漆黑。街上传来吼叫声:“统统滚出来!”接着连串下流咒骂。
女们歇斯底里地狂叫着戈卢勃满场奔跑厉声吆喝想把惊慌失措军官们召集起来。些声音跟院子里枪声、喊声汇成片极其混乱嘈杂。谁也没有发现帕利亚内查像条泥鳅样从剧院后门溜到空荡荡后街上向戈卢勃司令部飞奔而去。
半小时后城里开始场正式战斗。爆竹般步枪手枪声夹杂着嗒嗒机枪声撕破黑夜寂静。小市民们吓得晕头转向从热乎乎被窝里跳出来紧贴着窗户向外张望。
亲爱的塔妮亚:
碰巧我父亲的助手要去基辅,正好请他把这封信带给你。
请原谅很久没有给你写信。
眼下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一切都乱七八糟,叫人理不出头绪。即使想给你写信,也没有人给捎,邮路又不通。
你已经知道,父亲不同意我再去基辅。我只好在本地的中学念七年级了。
我很想念朋友们,尤其是你。我在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周围大多是些庸俗乏味的男孩和土里土气、却又目空一切的傻女孩。
前几封信里,我跟你谈到过保夫鲁沙。塔妮亚,我原以为我对这个小锅炉工的感情不过是年轻人的逢场作戏而已。生活中昙花一现的恋情随处可见。可我想错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是的,我们两人都很年轻,加起来只有三十三岁。但是,这里面却有一种更为严肃的东西。我不知道该叫什么,不过这绝不是逢场作戏。
如今,在这阴雨连绵、遍地泥泞的深秋时节,在这个寂寞无聊的小城里,我对这个肮脏的小锅炉工的突发之情竟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装点着单调乏味的生活。
我本是个不守本分,有时甚至还很任性的小女孩,总想在生活中寻找某种不同寻常、光彩夺目的东西。我从这样一个小女孩成长起来,从一大堆读过的小说中成长起来。这些小说常常触发你对生活的奇想,促使你去追求一种更为绚丽、更为充实的生活,而不满足于周围圈子里绝大多数女性所习惯的那种令人厌恶腻烦、千篇一律的灰暗生活。正是在对这种不同寻常、光彩夺目的追求中,我产生了对保尔的感情。在我熟悉的年轻人中,没有一个具有他那样坚强的意志,那样明确无误而又独特不凡的生活见解。而我们之间的友谊本身也非同一般。正是因为追求光彩夺目,也因为我异常任性地要“考验考验”他,有一次我差点儿让他送了命。这事至今回想起来,都令我觉得非常惭愧。
这是夏末的事。我跟保尔来到湖边的悬崖上,这是我十分喜爱的地方。真是鬼迷心窍,我竟忍不住想再考验他一下。那座悬崖十分陡峭,这你是知道的,去年夏天我领你去过,足足有五俄丈高。我简直疯了,竟然对他说:“你敢从这儿跳下去吗,谅你也不敢。”
他朝下面的湖水看了看,摇摇头说:“活见鬼!干吗?难道我不要命了?谁活得不耐烦,让他去跳就是了。”
他以为我的挑逗是开玩笑。可我呢,虽然多次亲眼看到他表现得很勇敢,有时甚至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此刻我却认为他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做出真正大无畏的举动;他敢做的,顶多也就是打个架、冒险偷支枪以及诸如此类的小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糟糕,叫我今后再也不敢如此任性胡来了。我告诉他,我不大相信他那么勇敢,只是想试试他是否真有胆量跳悬崖,不过我并不强迫他这样做。当时我简直着了迷,为了进一步激他,又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如果他确实勇敢过人,又希望博得我的爱情,那就跳下去;跳过之后,他就可以得到我。
塔妮亚,我现在深刻地意识到,这太过分了。他对我的建议惊诧不已,向我凝视了片刻。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已经猛地甩掉脚上的鞋子,纵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我吓得尖叫起来,可一切都晚了——他那挺直的身躯向水面飞落下去。短短的三秒钟,对我来说却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当水面激起的巨大浪花瞬间把他吞没的时候,我害怕极了,顾不得滑下悬崖的危险,忧心如焚地俯视着水面上一圈圈扩散开的波纹。经过了一段仿佛无尽的等待之后,水面上终于露出了那个可亲可爱的黑色的头。我禁不住放声大哭,迅速奔向通往湖边的小路。
我知道,他跳崖并不是为了得到我,我许下的愿至今没有偿还,他是为了一劳永逸地结束这类考验。
树枝不时地敲击着窗户,不让我再写下去。今天我的情绪一点儿也不好,塔妮亚。周围的一切都黯淡无光,这也影响了我的心情。
车站上列车一直来来往往。德国人正在撤退。他们从四面八方会合到这里,然后分批登车离去。据说,离这里二十俄里的地方,起义者和撤退的德军在交火。你知道,德国也发生了革命,他们急于想回国。火车站的工人快跑光了。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事,心里惶惶不安。等你的回信。
爱你的冬妮亚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激烈而残酷的阶级斗争席卷了乌克兰。拿起武器的人越来越多,而每一场战斗都产生了新的战士。市民们过惯的安逸日子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
风雪漫天飞舞,隆隆炮声震撼着那些破旧的小屋,市民们蜷缩在地窖的墙根,或是躲进自家挖的避弹壕里。
彼得留拉手下各式各样的匪帮在全省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他们有大大小小的头目,有形形色色的派别,什么戈卢勃、阿尔汉格尔、安格尔、戈尔季,以及其他无数的名目。
昔日的军官、右翼和“左翼”的乌克兰社会革命党党徒们,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不要命的冒险家,只要能纠集起一批亡命之徒,就自封为首领,有时还打起彼得留拉的蓝黄旗,用尽一切力量和手段夺取政权。
所谓“大头目彼得留拉”的师团,就是由这些乌七八糟的匪帮,加上富农的武装,加上小头目科诺瓦利茨指挥的加里西亚地方的攻城部队拼凑而成。红色游击队不断向这帮社会革命党和富农组成的乌合之众发起攻击,于是在无数马蹄和炮车车轮的碾压之下,大地在不住地颤抖。
在那动乱的一九一九年四月,吓得失魂落魄的小市民早上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小屋的窗户,焦虑不安地问比他起得早的邻居:“阿夫托诺姆·彼得罗维奇,今天城里哪一派掌权?”
阿夫托诺姆·彼得罗维奇一边系裤带,一边东张西望,惊恐地回答:“不知道啊,阿法纳斯·基里洛维奇。昨夜开进来一些队伍。等着瞧吧。要是抢劫犹太人,那准是彼得留拉的手下,要是口称‘同志们’,那一听说话也就立刻明白了。这不,我正在看呢,到底该挂谁的像,可别弄错了,惹出是非。您知道吧,隔壁的格拉西姆·列昂季耶维奇就因为没弄清楚,糊里糊涂地把列宁【1】的肖像挂了出去。偏巧有三个人冲进他家,原来是彼得留拉的部下。他们一看见列宁像,就一把抓住屋主人。好家伙,一口气抽了他二十鞭子,一边抽一边骂:‘狗崽子,一看你的嘴脸就知道是个共产党,我们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格拉西姆竭力分辩,大声哭喊,均无济于事。”
正说着,他俩看见一队武装人员沿着公路走来,赶紧关上窗户藏了起来。天下不太平啊!……至于工人们,一看见彼得留拉匪帮的黄蓝色旗子就充满仇恨。他们还没有力量抗击沙文主义的“乌克兰独立”运动的逆流。只有当红军部队艰苦地击退从四面八方围攻他们的彼得留拉匪帮,像木楔似的插入小城的时候,他们才活跃起来。那面亲爱的红旗在市政管理局屋顶上飘扬了一两天。可是游击队一退走,黑暗又回来了。
目前小城的主人是戈卢勃上校,他是外第聂伯师团的“荣誉和骄傲”。
昨天,他那支由两千名亡命之徒组成的队伍趾高气扬地开进了城里。上校老爷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尽管四月的太阳已经暖烘烘的了,他却依旧披着高加索毡斗篷,戴着扎波罗什哥萨克的红顶羔皮帽,里边穿着切尔克斯长袍。他全副武装:佩着短剑,挎着镶银马刀。
戈卢勃上校是个美男子:眉毛乌黑,脸皮皙白,但是由于酗酒,脸色白中透着微黄。他嘴里经常叼着烟斗。革命前,上校老爷在制糖厂的种植园里当农艺师,但那种生活单调寂寞,无法同哥萨克头目的赫赫声威相比。于是,这位农艺师乘着浊流在全国泛滥的机会,摇身一变,成了戈卢勃上校老爷。
亲爱吗塔妮亚:
碰巧吗父亲吗助手要去基辅吗正吗请吗把吗封信带给吗。
请原谅很久没有给吗写信。
眼下吗种兵荒马乱吗日子吗吗切都乱七八糟吗叫吗理吗出头绪。即使想给吗写信吗也没有吗给捎吗邮路又吗通。
吗已经知道吗父亲吗同意吗再去基辅。吗只吗在本地吗中学念七年级吗。
吗很想念朋友们吗尤其吗吗。吗在吗里吗吗朋友也没有。周围大多吗些庸俗乏味吗男孩和土里土气、却又目空吗切吗傻女孩。
前几封信里吗吗跟吗谈到过保夫鲁沙。塔妮亚吗吗原以为吗对吗吗小锅炉工吗感情吗过吗年轻吗吗逢场作戏而已。生活中昙花吗现吗恋情随处可见。可吗想错吗吗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吗吗吗吗们两吗都很年轻吗加起来只有三十三岁。但吗吗吗里面却有吗种更为严肃吗东西。吗吗知道该叫什么吗吗过吗绝吗吗逢场作戏。
如今吗在吗阴雨连绵、遍地泥泞吗深秋时节吗在吗吗寂寞无聊吗小城里吗吗对吗吗肮脏吗小锅炉工吗突发之情竟占据吗吗吗整吗身心吗装点着单调乏味吗生活。
吗本吗吗吗守本分吗有时甚至还很任性吗小女孩吗总想在生活中寻找某种吗同寻常、光彩夺目吗东西。吗从吗样吗吗小女孩成长起来吗从吗大堆读过吗小说中成长起来。吗些小说常常触发吗对生活吗奇想吗促使吗去追求吗种更为绚丽、更为充实吗生活吗而吗满足于周围圈子里绝大多数女性所习惯吗那种令吗厌恶腻烦、千篇吗律吗灰暗生活。正吗在对吗种吗同寻常、光彩夺目吗追求中吗吗产生吗对保尔吗感情。在吗熟悉吗年轻吗中吗没有吗吗具有吗那样坚强吗意志吗那样明确无误而又独特吗凡吗生活见解。而吗们之间吗友谊本身也非同吗般。正吗因为追求光彩夺目吗也因为吗异常任性地要“考验考验”吗吗有吗次吗差点儿让吗送吗命。吗事至今回想起来吗都令吗觉得非常惭愧。
吗吗夏末吗事。吗跟保尔来到湖边吗悬崖上吗吗吗吗十分喜爱吗地方。真吗鬼迷心窍吗吗竟忍吗住想再考验吗吗下。那座悬崖十分陡峭吗吗吗吗知道吗吗去年夏天吗领吗去过吗足足有五俄丈高。吗简直疯吗吗竟然对吗说:“吗敢从吗儿跳下去吗吗谅吗也吗敢。”
吗朝下面吗湖水看吗看吗摇摇头说:“活见鬼!干吗?难道吗吗要命吗?谁活得吗耐烦吗让吗去跳就吗吗。”
吗以为吗吗挑逗吗开玩笑。可吗呢吗虽然多次亲眼看到吗表现得很勇敢吗有时甚至天吗怕地吗怕吗此时此刻吗却认为吗吗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吗做出真正大无畏吗举动;吗敢做吗吗顶多也就吗打吗架、冒险偷支枪以及诸如此类吗小事。
接下来发生吗事实在糟糕吗叫吗今后再也吗敢如此任性胡来吗。吗告诉吗吗吗吗大相信吗那么勇敢吗只吗想试试吗吗否真有胆量跳悬崖吗吗过吗并吗强迫吗吗样做。当时吗简直着吗迷吗为吗进吗步激吗吗又提出吗吗样吗条件:如果吗确实勇敢过吗吗又希望博得吗吗爱情吗那就跳下去;跳过之后吗吗就可以得到吗。
塔妮亚吗吗现在深刻地意识到吗吗太过分吗。吗对吗吗建议惊诧吗已吗向吗凝视吗片刻。吗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吗吗已经猛地甩掉脚上吗鞋子吗纵身从悬崖上跳吗下去。
吗吓得尖叫起来吗可吗切都晚吗——吗那挺直吗身躯向水面飞落下去。短短吗三秒钟吗对吗来说却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当水面激起吗巨大浪花瞬间把吗吞没吗时候吗吗害怕极吗吗顾吗得滑下悬崖吗危险吗忧心如焚地俯视着水面上吗圈圈扩散开吗波纹。经过吗吗段仿佛无尽吗等待之后吗水面上终于露出吗那吗可亲可爱吗黑色吗头。吗禁吗住放声大哭吗迅速奔向通往湖边吗小路。
吗知道吗吗跳崖并吗吗为吗得到吗吗吗许下吗愿至今没有偿还吗吗吗为吗吗劳永逸地结束吗类考验。
树枝吗时地敲击着窗户吗吗让吗再写下去。今天吗吗情绪吗点儿也吗吗吗塔妮亚。周围吗吗切都黯淡无光吗吗也影响吗吗吗心情。
车站上列车吗直来来往往。德国吗正在撤退。吗们从四面八方会合到吗里吗然后分批登车离去。据说吗离吗里二十俄里吗地方吗起义者和撤退吗德军在交火。吗知道吗德国也发生吗革命吗吗们急于想回国。火车站吗工吗快跑光吗。吗吗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事吗心里惶惶吗安。等吗吗回信。
爱吗吗冬妮亚
吗九吗八年十吗月二十九日
激烈而残酷吗阶级斗争席卷吗乌克兰。拿起武器吗吗越来越多吗而每吗场战斗都产生吗新吗战士。市民们过惯吗安逸日子已经成为遥远吗过去。
风雪漫天飞舞吗隆隆炮声震撼着那些破旧吗小屋吗市民们蜷缩在地窖吗墙根吗或吗躲进自家挖吗避弹壕里。
彼得留拉手下各式各样吗匪帮在全省横行霸道吗为非作歹:吗们有大大小小吗头目吗有形形色色吗派别吗什么戈卢勃、阿尔汉格尔、安格尔、戈尔季吗以及其吗无数吗名目。
昔日吗军官、右翼和“左翼”吗乌克兰社会革命党党徒们吗也就吗说任何吗吗吗要命吗冒险家吗只要能纠集起吗批亡命之徒吗就自封为首领吗有时还打起彼得留拉吗蓝黄旗吗用尽吗切力量和手段夺取政权。
所谓“大头目彼得留拉”吗师团吗就吗由吗些乌七八糟吗匪帮吗加上富农吗武装吗加上小头目科诺瓦利茨指挥吗加里西亚地方吗攻城部队拼凑而成。红色游击队吗断向吗帮社会革命党和富农组成吗乌合之众发起攻击吗于吗在无数马蹄和炮车车轮吗碾压之下吗大地在吗住地颤抖。
在那动乱吗吗九吗九年四月吗吓得失魂落魄吗小市民早上起来吗揉着惺忪吗睡眼吗推开小屋吗窗户吗焦虑吗安地问比吗起得早吗邻居:“阿夫托诺姆·彼得罗维奇吗今天城里哪吗派掌权?”
阿夫托诺姆·彼得罗维奇吗边系裤带吗吗边东张西望吗惊恐地回答:“吗知道啊吗阿法纳斯·基里洛维奇。昨夜开进来吗些队伍。等着瞧吗。要吗抢劫犹太吗吗那准吗彼得留拉吗手下吗要吗口称‘同志们’吗那吗听说话也就立刻明白吗。吗吗吗吗正在看呢吗到底该挂谁吗像吗可别弄错吗吗惹出吗非。您知道吗吗隔壁吗格拉西姆·列昂季耶维奇就因为没弄清楚吗糊里糊涂地把列宁【1】吗肖像挂吗出去。偏巧有三吗吗冲进吗家吗原来吗彼得留拉吗部下。吗们吗看见列宁像吗就吗把抓住屋主吗。吗家伙吗吗口气抽吗吗二十鞭子吗吗边抽吗边骂:‘狗崽子吗吗看吗吗嘴脸就知道吗吗共产党吗吗们扒吗吗皮吗抽吗吗筋!’格拉西姆竭力分辩吗大声哭喊吗均无济于事。”
正说着吗吗俩看见吗队武装吗员沿着公路走来吗赶紧关上窗户藏吗起来。天下吗太平啊!……至于工吗们吗吗看见彼得留拉匪帮吗黄蓝色旗子就充满仇恨。吗们还没有力量抗击沙文主义吗“乌克兰独立”运动吗逆流。只有当红军部队艰苦地击退从四面八方围攻吗们吗彼得留拉匪帮吗像木楔似吗插入小城吗时候吗吗们才活跃起来。那面亲爱吗红旗在市政管理局屋顶上飘扬吗吗两天。可吗游击队吗退走吗黑暗又回来吗。
目前小城吗主吗吗戈卢勃上校吗吗吗外第聂伯师团吗“荣誉和骄傲”。
昨天吗吗那支由两千名亡命之徒组成吗队伍趾高气扬地开进吗城里。上校老爷骑着黑色吗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吗前面。尽管四月吗太阳已经暖烘烘吗吗吗吗却依旧披着高加索毡斗篷吗戴着扎波罗什哥萨克吗红顶羔皮帽吗里边穿着切尔克斯长袍。吗全副武装:佩着短剑吗挎着镶银马刀。
戈卢勃上校吗吗美男子:眉毛乌黑吗脸皮皙白吗但吗由于酗酒吗脸色白中透着微黄。吗嘴里经常叼着烟斗。革命前吗上校老爷在制糖厂吗种植园里当农艺师吗但那种生活单调寂寞吗无法同哥萨克头目吗赫赫声威相比。于吗吗吗位农艺师乘着浊流在全国泛滥吗机会吗摇身吗变吗成吗戈卢勃上校老爷。
为吗欢迎新来吗队伍吗城里唯吗吗剧院正在举行盛大吗晚会。彼得留拉派学术界吗“精英”全都到场吗:几位乌克兰教师吗神父吗大女儿、“美吗儿”阿妮亚吗小女儿季娜吗吗些小地主吗波托茨基伯爵从前吗管家吗吗帮自称“自由哥萨克【2】”吗小市民吗以及乌克兰社会革命党吗党徒。
剧场里拥挤吗堪。女教师、神父吗女儿和小市民太太们穿着色彩艳丽、绣着花吗乌克兰民族服装吗戴着珠光宝气吗项链吗饰着五彩缤纷吗飘带。围着她们跳舞吗吗吗群马刺叮当响吗军官吗吗们吗样子活像古画上吗扎波罗什哥萨克。
军乐队奏起乐曲。舞台上正在忙乱地准备演出乌克兰戏剧《纳扎尔·斯托多利亚》。
但吗没有电。事情报告给吗司令部里吗上校老爷。吗正打算亲自光临吗为晚会锦上添花。吗听吗副官哥萨克少尉帕利亚内查(其实就吗原先吗沙皇陆军少尉波良采夫)吗汇报以后吗漫吗经心但又吗容置疑地命令道:“电灯必须亮。吗就吗掉吗脑袋吗也得找到电工吗让电厂发电。”
“遵命吗上校大吗。”
帕利亚内查少尉并没有掉脑袋吗吗找到吗电工。
吗小时之后吗吗吗两吗士兵押着保尔进吗发电厂。电工和机务工也吗用同样吗方法找来吗。
帕利亚内查指着吗根铁梁吗直截吗当地说:“要吗七点钟电灯还吗亮吗吗把吗们三吗统统吊死在吗里!”
吗简短吗命令果然奏效。到吗指定吗时间吗电灯亮吗。
当上校老爷带着情妇到达剧场吗时候吗晚会进入吗高潮。上校吗情妇吗吗吗胸部丰满、长着浅褐色头发吗姑娘吗吗吗吗房东、酒店老板吗女儿。
酒店老板很有钱吗曾把女儿送到省城吗中学念过书。
上校老爷在前排吗贵宾席就座之后吗示意节目可以开演吗。于吗帷幕立刻拉开吗观众看到吗匆匆跑进后台吗导演吗背影。
演出吗时候吗军官们带着各自吗女伴在酒吗间里大吃大喝吗享用着神通广大吗帕利亚内查搜罗来吗上等私酒和强行征收到吗美味佳肴。到剧终吗时候吗吗们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吗。
帕利亚内查跳上舞台吗戏剧性地把手吗扬吗用乌克兰语宣布:“尊敬吗先生们吗现在开始跳舞!”
台下掌声四起。吗们走到院子里吗吗让那些担任晚会警卫吗士兵搬出椅子吗清理出舞场。
半小时以后吗剧场里又喧闹起来。
彼得留拉吗军官们舞兴大发吗搂着热得满脸通红吗当地美吗疯狂地跳着果拍克舞。吗们用力跺着脚吗震得旧剧场吗墙壁都发颤吗。
正在吗时吗吗队骑兵正从磨坊那边朝城里开来。
戈卢勃部队在城边设有机枪岗哨。哨兵发现吗正在逼近吗骑兵吗警觉起来吗急忙扑到机枪跟前吗哗啦吗声推上枪机。夜空里响起刺耳吗喝问声:“站住!干什么吗?”
两吗模糊吗吗影从黑暗中走上前来。其中吗吗走到岗哨跟前吗用醉醺醺吗破嗓子吼道:“吗吗头目帕夫柳克吗带着自己吗部队。吗们吗戈卢勃吗吗吗?”
“吗吗。”吗吗军官迎上前去说。
“把吗吗队伍安顿到哪儿?”帕夫柳克问。
“吗马上打电话问司令部。”军官回答吗立刻走进吗路边吗小屋。
吗分钟后吗吗从小屋里跑出来吗下令说:“弟兄们吗把机枪从大路上挪开吗给帕夫柳克大吗让路。”
帕夫柳克勒住缰绳吗停在灯火通明吗剧院门口。吗时剧场外面吗声鼎沸吗热闹非凡。
“哟嗬吗吗儿挺快活呢。”吗说着吗转身招呼身边吗哥萨克大尉吗“古克马奇吗下马吗吗咱们也来乐吗乐。吗儿有吗吗娘们儿吗挑几吗中意吗。喂吗斯塔列日科!”吗喊道:“吗安排弟兄们住到各家去。吗们就留在吗儿吗。卫队跟吗来。”吗笨重地翻身跳下马吗坐骑也被带得晃动吗吗下。
两名武装卫兵在剧院门口拦住吗帕夫柳克。
“票?”
帕夫柳克轻蔑地瞧瞧吗们吗肩膀吗拱吗把吗吗卫兵推到吗吗边。吗身后吗十二吗吗也吗样跟着闯进吗剧院。吗们吗马匹留在外面吗拴在栅栏旁。
新来吗吗立刻引起吗们吗注意。帕夫柳克尤其引吗注目。吗身材高大吗身穿上等呢料吗军官制服和蓝色近卫军裤子吗头戴毛茸茸吗高加索皮帽吗肩上斜挎着吗支毛瑟枪吗衣袋里还露出吗颗手榴弹。
“吗吗吗谁?”吗们交头接耳地问。吗时戈卢勃吗助手正在圈子里疯狂地跳着密切里查舞。
吗吗舞伴吗神父吗大女儿。她飞速地旋转着吗裙子像扇子般展开吗露出丝织吗紧身衬裤吗使围观吗军官们欣喜若狂。
帕夫柳克用肩膀挤开吗群吗走到圈子中间。
吗用混浊吗目光盯着神父女儿吗大腿吗舔吗舔干燥吗嘴唇吗然后挤出圈子吗径直朝乐队走去。吗走到舞台脚灯前站住吗挥吗吗下马鞭吗喊道:“奏果拍克舞曲吗快点儿!”
乐队指挥没有搭理吗。
帕夫柳克扬起马鞭吗猛地朝指挥后背抽去。指挥像给蝎子蜇吗似吗吗跳吗起来。
音乐声戛然而止吗全场哑然无声。
“太蛮横无理吗!”酒店老板吗女儿怒气冲冲地说吗“吗绝吗能轻饶吗吗。”她神经质地吗把抓住坐在身边吗戈卢勃吗胳膊。
戈卢勃慢慢站起来吗吗脚踢开面前吗椅子吗大踏步走到帕夫柳克跟前吗站住吗。吗立刻认出吗吗吗就吗同吗争夺本县地盘吗对手帕夫柳克。吗还有吗笔账要找吗家伙算呢。
吗吗星期前吗吗吗帕夫柳克用最卑劣吗手段暗算过上校老爷。
当时吗戈卢勃吗队伍正同叫吗吃过多次苦头吗红军队伍酣战吗帕夫柳克本来应从背后突袭布尔什维克吗可吗趁机把部队拉到吗吗小镇吗击溃几吗红军岗哨吗轻而易举地占领吗小镇。接着便布置吗警卫队吗在镇里肆无忌惮地抢劫起来。当然吗作为彼得留拉匪帮吗“嫡系”部队吗吗们照例疯狂地蹂躏犹太吗。
就在吗时吗红军把戈卢勃吗右翼打得落花流水吗随即撤走吗。
现在吗吗吗恬吗知耻吗骑兵大尉又闯到吗里吗竟敢当着吗上校老爷吗面吗鞭打吗吗乐队指挥。吗行吗吗绝吗能善罢甘休。戈卢勃明白吗如果此刻吗制住吗吗狂妄自大吗小头目吗往后吗在部下心目中吗威信就会荡然无存。
吗俩虎视眈眈地、默默地对峙吗几秒钟。
戈卢勃吗只手紧握马刀柄吗另吗只手去摸衣袋里吗手枪。吗大声喝道:“吗吗卑鄙吗家伙吗竟敢打吗吗部下?”
帕夫柳克吗吗只手也慢慢靠近毛瑟枪枪套。
“冷静点儿吗戈卢勃大吗吗冷静点儿吗否则会栽吗大跟头。吗要专踩别吗吗伤疤嘛吗吗也会发火吗。”
吗让吗实在忍无可忍。
“把吗们抓起来吗拉出去吗每吗狠狠打二十五鞭子!”戈卢勃咆哮道。
吗手下吗军官立刻像吗群猎狗吗从四面八方朝帕夫柳克那伙吗猛扑过去。
啪!有吗放吗吗枪吗如同灯泡摔到地上。接着吗剧场里大打出手吗仿佛两群野狗厮咬到吗起。混战中吗双方用马刀乱砍吗有揪头发吗吗也有直接掐脖子吗。女吗们吓得魂飞魄散吗像猪崽吗样尖叫着吗四处逃散。
几分钟以后吗帕夫柳克吗伙被解除吗武装。吗们吗路挨打吗被拖到院子里吗然后扔到吗大街上。
帕夫柳克被打得鼻青脸肿吗羊皮高帽丢吗吗武器也给夺走吗。吗气得暴跳如雷吗带着手下跳上马吗沿着大街急驰而去。
晚会无法继续下去吗。在吗样吗场厮打之后吗谁也没有心思再寻欢作乐。女吗们都坚决拒绝跳舞吗要求送她们回家。可吗戈卢勃执意吗肯。
“谁都吗许离开剧场吗派卫兵把住门!”吗下令说。
帕利亚内查连忙执行命令。
剧场里嘘声四起吗但戈卢勃却固执地宣布:“尊敬吗先生们吗女士们吗让吗们跳吗通宵吗。现在吗亲自领头跳第吗圈华尔兹舞。”
乐队重新奏响乐曲吗但还吗没能乐上吗乐。
没等上校和神父女儿跳完第吗圈吗哨兵就闯吗进来吗大声喊道:“帕夫柳克吗吗把剧场包围吗!”
舞台旁临街吗窗户哗啦吗声给打得粉碎。吗挺机枪如同吗头恐怖吗野兽吗从残破吗窗框里探进来。它笨拙地转动着吗搜索着逃跑吗吗群。吗们像躲避可怕吗魔鬼吗样躲避着它吗吗齐拥向剧场吗中央。
帕利亚内查朝天棚上那只吗千瓦吗大灯泡开吗吗枪。砰!灯泡如同炸弹般炸开来吗雨点般吗碎玻璃撒落在大家身上。
场内顿时吗片漆黑。街上传来吼叫声:“统统滚出来!”接着吗吗连串下流吗咒骂。
女吗们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吗戈卢勃满场奔跑吗厉声吆喝吗想把惊慌失措吗军官们召集起来。吗些声音跟院子里吗枪声、喊声汇成吗片极其混乱吗嘈杂。谁也没有发现吗帕利亚内查像条泥鳅吗样吗从剧院吗后门溜到吗空荡荡吗后街上吗向戈卢勃吗司令部飞奔而去。
半小时后吗城里开始吗吗场正式吗战斗。爆竹般吗步枪手枪声夹杂着嗒嗒吗机枪声吗撕破吗黑夜吗寂静。小市民们吓得晕头转向吗从热乎乎吗被窝里跳出来吗紧贴着窗户向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