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人都不敢相信。
一列火车在暴风雪中缓缓驶入车站,两个身穿军大衣、肩扛步枪的大学生和一队戴着红袖章的革命士兵从车上跳下来。他们逮捕了车站上的宪兵、年老的上校和警备队长。城里的人这才相信消息是真的。于是几千居民踏着积雪,穿过街道,拥向广场。
人们如饥似渴地听着一连串新名词:自由、平等、博爱。
喧闹的、充满兴奋和喜悦的日子很快过去了。城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孟什维克【1】和崩得分子【2】把持的市政管理局大楼顶上那面红旗才告诉人们这里发生过变动。其他一切照旧。
冬末,一个近卫骑兵团进驻小城。每天早晨,团里都派出骑兵小分队,到车站去抓那些来自西南前线的逃兵。
近卫骑兵个个长得高大健壮,脸上堆满了肥肉。军官大都是伯爵和公爵,戴着金色的肩章,马裤上镶着银色的绲边,一切都跟沙皇时代一样,好像没有发生过革命。
一九一七年匆匆过去了。在保尔、克利姆卡和谢廖沙看来,一切都是老样子。老爷依然是原先的老爷。只是到了多雨的十一月,情况才有点儿异常。车站上活跃着一群新人,其中绝大多数是从前线回来的士兵,都带有奇怪的称号:“布尔什维克”【3】。
这个响亮有力的称号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
骑兵们要抓住来自前线的逃兵可不那么容易。车站上枪声不断,被打碎的玻璃窗越来越多。士兵们成群结队地从前线逃回来,遇到阻拦,便用刺刀开路。到了十二月初,他们竟一列车一列车地拥来。
近卫骑兵守卫着车站,想拦截列车,却遭到机枪的迎头痛击。那些不怕死的人全都从车厢里往外冲。
那帮身穿灰军装、从前线逃回的士兵把骑兵赶回城里。然后他们又回到车站,于是火车便一列接着一列地开了过去。
一九一八年春季的一天,三个好朋友在谢廖沙家玩了一阵“六十六点”,就跑了出来,顺路拐进柯察金家的园子,躺在草地上。真是无聊,平时常玩的游戏都玩腻了。他们开始动脑筋,怎样更好地消磨这大半天。这时,背后响起了嘚嘚的马蹄声,一个骑马的人沿着大路疾驰而来。那马一纵身,跃过了公路和园子的低矮栅栏之间的排水沟。骑马的人挥了挥马鞭,对躺在地上的保尔和克利姆卡说:“喂,小伙伴们,来!”
保尔和克利姆卡跳起来,跑到栅栏跟前。骑马的人满身尘土,歪戴在后脑勺上的军帽和保护色军便服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结实的军用皮带上挂着一支转轮手枪和两颗德国造的手榴弹。
“小朋友,请给我打点儿水喝喝!”骑马的人请求道。当保尔进屋取水的时候,他转身问正瞧着他的谢廖沙:“小朋友,现在城里谁掌权?”
谢廖沙急忙把城里的各种消息告诉他:“我们这儿已经两个星期没人管了。只有一个自卫队。夜里,老百姓轮流值班护城。您是什么人?”他也提出了问题。
“嘿,知道的事情太多,转眼变成小老头。”骑马的人微笑着回答。
保尔手里端着一大杯水,从屋里跑出来。
骑马的人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把杯子还给保尔。然后一抖缰绳,朝松林那边急驰而去。
“他是干什么的?”保尔疑惑地问克利姆卡。
“我怎么知道?”克利姆卡耸耸肩膀,回答道。
“大概又要换政府了,怪不得列辛斯基一家昨天都跑了。有钱人跑了,那就是说,游击队要来了。”谢廖沙坚决果断地解决了这个政治问题。
他的结论令人十分信服,保尔和克利姆卡立马表示赞同。
三个朋友还没有好好谈完这个话题,公路上又传来嘚嘚的马蹄声。他们一齐朝栅栏跑去。
三个孩子依稀看见,从树林里、从林务官的房子后面,转出了许多人和车,而紧靠着公路,有十五六个骑兵,步枪搁在马鞍上。走在最前面的有两人,其中一个已过中年,身穿保护色军服,腰系军官武装带,胸前挂着望远镜。另一个和他并排走的,正是孩子们刚才见过的那个骑马的人。中年人的军装上别着一个红蝴蝶结。
“瞧,我说什么来着?”谢廖沙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保尔的腰,“看见了吧,红蝴蝶结。是游击队。我敢起誓,他们肯定是游击队……”说着,高兴得大喊一声,像小鸟似的越过栅栏,跑出去了。
两个朋友紧跟着也跳了出去。现在他们三个一起站在公路旁,看着开过来的队伍。
骑马的人已经来到紧跟前。刚才见过的那人朝他们点点头,用马鞭指着列辛斯基家的房子,问:“谁住在这栋房子里?”
保尔紧紧跟在骑马的人后面,说:“是律师列辛斯基。他昨天就跑了。看样子,是怕你们……”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中年人微笑着问。
保尔指着红蝴蝶结,说:“这是什么,一眼就看得出来……”
居民们纷纷拥上街头,好奇地打量着这支新开到的队伍。那三个小朋友也站在路边,注视着浑身尘土、满脸倦容的红军战士。
队伍里唯一的一门大炮沿着石子路隆隆驶过,架着机枪的马车也辘辘驶去。三个孩子跟在游击队的后面,直到队伍停在镇中心,战士们分散到各户去居住,他们才各自回家。
晚上,在改为游击队司令部的列辛斯基家的大客厅里,在一张四脚雕花的大桌子旁坐着四个人:一个是已上了年纪、头发斑白的游击队队长布尔加科夫同志,其他三个是指挥部成员。
布尔加科夫在桌上打开一张本省地图,一边用指甲在上面画着线路,一边向坐在对面的长着一口结实的牙齿、颧骨高高的人说:“叶尔马钦科同志,你说我们应该在这里打一仗,我倒认为,应该天亮就撤退。最好今夜就撤,不过大家太累了。我们的任务是赶在德国人之前撤至卡扎京。凭我们目前的兵力去阻击敌人,那简直是开玩笑。一门炮、三十发炮弹、二百个步兵、六十个骑兵,根本不是敌军的对手。德国人正如同铁流,滚滚而来。我们只有和其他后撤的红军部队会合,才能作战。同志们,我们必须注意到,除了德军,沿路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反革命匪帮。我的意见是明天一早就撤退,同时把车站后面的那座小桥炸毁。德国人修桥,得花两三天的时间。这样就能暂时延缓他们沿铁路线推进。同志们,你们认为如何?让我们做决定吧。”他转向坐在桌子旁边的两个人说。
坐在布尔加科夫斜对面的斯特鲁日科夫咬着嘴唇,看看地图,又瞧瞧布尔加科夫,终于费劲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我……赞……赞成布尔加科夫的意见。”
那个穿工装的年轻人也表示同意:“布尔加科夫说得有道理。”
只有叶尔马钦科,就是白天跟三个小伙伴谈过话的那个人,摇头反对。
“那我们还建立这支队伍干什么?为了在德国人面前不战而退吗?照我说,咱们应当在这儿跟他们干一仗。总是往后跑,叫人憋得慌……要是由我做主,非在这儿打一仗不可。”他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布尔加科夫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
“仗要打得有道理,叶尔马钦科同志。明知要吃败仗,还硬叫战士们往上冲、去送死,这种事咱们不能干。这简直是开玩笑。在咱们后面,有敌人整整一个师,而且配备着重炮和装甲车……叶尔马钦科同志,咱们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接着他转而对另外两个同志总结性地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撤……接下来谈谈建立联系的问题。”布尔加科夫继续说,“既然咱们是最后撤退的,理应担负起组织敌后工作的任务。这个小城有两个车站,是重要的铁路枢纽。我们必须委派一个可靠的同志在车站上工作。现在我们决定一下,留谁在这儿开展工作。大家提名吧。”
“我认为,应当留下水兵朱赫来。”叶尔马钦科走近桌子说,“第一,他是本地人;第二,他是钳工,又是电工,容易在车站找到工作;第三,谁也没看到他跟我们的队伍在一起,他要今天深夜才能赶到。这个小伙子聪明能干,一定能胜任这里的工作。依我看,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布尔加科夫点点头说:“对,叶尔马钦科,我赞成你的意见。同志们,你们有不同意见吗?”他转向其余两位。“没有?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给朱赫来留下一笔钱和工作指令……同志们,现在我们讨论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布尔加科夫说,“这就是处理本城存放的武器问题。这儿存有两万支步枪,还是沙皇打仗时留下来的。这批枪藏在一个农民的板棚里,日子久了,大家都忘了。板棚的主人告诉了我这个消息,他希望能处理掉……当然,这批枪不能留给德国人。我认为应该把棚子烧毁。而且得立刻动手,赶在天亮前办妥。只是焚烧会有危险:板棚就在城边上,周围住的都是穷人,要是真烧起来,可能会把农民的房子也烧掉。”
斯特鲁日科夫身材结实,满脸胡须,很久没有刮过了。他动了动身子说:“为……为什么要烧掉?我认……认为应该把这些武器分……分发给老百姓。”
布尔加科夫立刻朝他转过脸去:“你是说分发下去?”
“对。这样才对!”叶尔马钦科兴奋地喊道,“把这些枪发给工人和其他想要的老百姓。他们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些枪至少可以给德国人制造一些麻烦。要知道,德国人肯定会残酷地欺压老百姓。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人们准会拿起武器来。斯特鲁日科夫说得对:把枪发下去!最好能运一些到乡下去。农民会把枪藏得更严实,一旦德国人征用老百姓的财物,把他们逼得倾家荡产,这些可爱的枪支就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了!”
布尔加科夫笑了:“是啊,不过要是德国人命令交枪,大家都会把枪交上去的。”
叶尔马钦科反驳道:“不,不会全都交出去的。有的人会交,而有的人会留下的。”
布尔加科夫用询问的眼光扫视了在座的人们。
“分发下去,把枪分发下去。”那年轻的工人也支持叶尔马钦科和斯特鲁日科夫。
“好,那么就把枪分发下去吧。”布尔加科夫也同意了。
“所有的问题都讨论完了,”他从桌旁站起来说,“现在我们可以休息到天亮。当朱赫来到了,就请他到我这儿来。我要和他谈谈。而你,叶尔马钦科,请去查查岗哨吧。”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布尔加科夫一个人。他走进客厅旁的主卧室,把军大衣铺在褥子上,睡下了。
清晨,保尔从发电厂下班回家。他当锅炉工下手已整整一年了。
小城里异乎寻常地热闹。保尔立刻发现了这种热闹,沿路越来越经常地碰到扛着一支、两支甚至三支步枪的居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回家。在列辛斯基的住宅附近,他看见昨天见过的那几个人正跨上马背。
保尔跑进家,匆忙洗了脸,听母亲说阿尔焦姆还没回来,立刻冲出去,奔向住在城市另一头的谢廖沙家。
谢廖沙是火车副司机的儿子。他父亲有一所自己的小屋和一份微薄的家产。谢廖沙不在家。他的母亲,一个脸白白的胖妇人,不满地看了保尔一眼,说:“鬼知道他在哪里!天刚亮,他就着了魔似的跑出去了。说是什么地方在发枪,他可能就在那里。你们这些流鼻涕的野小子,就该用鞭子抽。实在是太胡闹了,真拿你们没办法。个儿才比瓦罐高两寸,也要去领枪。你去告诉我那个小捣蛋:哪怕带回一粒子弹,我也要揪下他的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家里拿,往后还得受他连累。你干吗,也想到那儿去?”
可是保尔已经不愿听谢廖沙母亲的唠叨,他急忙跑到了街上。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双肩各背着一支枪。
“叔叔,告诉我,从哪里领的枪?”保尔飞快地跑到他跟前问。
“在维尔霍维纳大街,那里正在分发呢。”
保尔竭尽全力朝指定地点跑去。他跑过两条街,碰见一个小男孩拖着一支沉甸甸的、带着刺刀的步枪。
“你从哪儿弄来的?”保尔拦住他问。
“游击队在学校对面发枪,不过已经一支也不剩了。全都领光了。他们发了一整夜,现在只有些空箱子堆在那里了。而我,拿的已经是第二支了。”男孩骄傲地说。
听到这个消息,保尔非常伤心。
“唉,见鬼,早知这样,我就直接跑到那儿去,不回家了。”他绝望地想,“我怎么把这样一个好机会错过了呢?”
突然,他灵机一动,急速转过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那个已走过去的男孩,用力从他手里夺过了步枪。
“你已经有一支,够了。这支给我。”他用一种不许反抗的口吻说。
这样在大白天里抢东西,把那男孩激怒了。他扑向保尔,但保尔后退一步,端起刺刀,大喝一声:“走开,当心刺刀戳到你!”
男孩伤心地哭了,转身跑开,边跑边骂,可是没有办法。保尔心满意足地飞奔回家。他跳过栅栏,跑进板棚,把枪藏在棚顶下面的横梁上,然后高兴地吹着口哨,走进屋子。
乌克兰夏天的夜晚是可爱的。像谢佩托夫卡这样的小城,它的中心是市区,但四周全是乡村,一到夏天宁静的夜晚,年轻人全都跑到外面来。姑娘和小伙子们一对对、一群群,有的坐在自家的台阶旁,有的坐在花园和庭院里,有的索性来到大街上,坐在盖房子用的木堆上。欢声笑语,歌声阵阵。
空气中流动着浓郁的花香。星星像萤火虫一样,在深邃的天空闪着微光,人声传得很远很远……保尔非常喜欢他的手风琴。他爱怜地把他那架音色悦耳动听的维也纳双键手风琴放在膝上。灵活的手指刚触着键盘,便自上而下地迅速飞舞起来。低音一声鸣响,随即奏出欢快的旋律。
手风琴拉了起来。此时此刻,你能不闻声起舞吗?你会忍不住的,双脚会不由自主地跳起来。手风琴的琴声充满着激情——生活在人世间是多么美好啊!
今天晚上特别快活。一群年轻人聚集在保尔家旁边的木料堆上,说笑弹唱,而笑得最响的是保尔的邻居嘉莉娜。这个石匠的女儿喜欢跟男孩子们唱歌跳舞。她唱的是女中音,声音嘹亮而圆润。
保尔向来有点儿怕她。她的口齿非常伶俐。她挨着保尔坐在木料堆上,紧紧搂住他,大声笑着说:“哟,你这个手风琴手,真不错!可惜,你还没长大,要不,你将是我多么喜爱的小丈夫啊!我就喜欢拉手风琴的人,他们把我的心都融化了。”
保尔臊得满脸通红,幸亏是在晚上,谁也看不见。他想推开这个调皮的姑娘,可是她紧抱着他不放。
“嗬,亲爱的,你往哪儿逃?哎哟,多好的小丈夫啊!”她打趣道。
保尔感到她那富有弹性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肩膀,不由得局促不安起来,周围笑声一片,惊醒了往常宁静的街道。
保尔用手推开嘉莉娜的肩膀,说:“你妨碍我拉琴了,离远点儿吧。”
城里都敢相信。
列火车在暴风雪中缓缓驶入车站两身穿军大衣、肩扛步枪大学生和队戴着红袖章革命士兵从车上跳下来。们逮捕车站上宪兵、年老上校和警备队长。城里才相信消息真。于几千居民踏着积雪穿过街道拥向广场。
们如饥似渴地听着连串新名词:自由、平等、博爱。
喧闹、充满兴奋和喜悦日子很快过去。城里又恢复平静只有孟什维克【1】和崩得分子【2】把持市政管理局大楼顶上那面红旗才告诉们里发生过变动。其切照旧。
冬末近卫骑兵团进驻小城。每天早晨团里都派出骑兵小分队到车站去抓那些来自西南前线逃兵。
近卫骑兵长得高大健壮脸上堆满肥肉。军官大都伯爵和公爵戴着金色肩章马裤上镶着银色绲边切都跟沙皇时代样像没有发生过革命。
九七年匆匆过去。在保尔、克利姆卡和谢廖沙看来切都老样子。老爷依然原先老爷。只到多雨十月情况才有点儿异常。车站上活跃着群新其中绝大多数从前线回来士兵都带有奇怪称号:“布尔什维克”【3】。
响亮有力称号从哪里来谁也知道。
骑兵们要抓住来自前线逃兵可那么容易。车站上枪声断被打碎玻璃窗越来越多。士兵们成群结队地从前线逃回来遇到阻拦便用刺刀开路。到十二月初们竟列车列车地拥来。
近卫骑兵守卫着车站想拦截列车却遭到机枪迎头痛击。那些怕死全都从车厢里往外冲。
那帮身穿灰军装、从前线逃回士兵把骑兵赶回城里。然后们又回到车站于火车便列接着列地开过去。
九八年春季天三朋友在谢廖沙家玩阵“六十六点”就跑出来顺路拐进柯察金家园子躺在草地上。真无聊平时常玩游戏都玩腻。们开始动脑筋怎样更地消磨大半天。时背后响起嘚嘚马蹄声骑马沿着大路疾驰而来。那马纵身跃过公路和园子低矮栅栏之间排水沟。骑马挥挥马鞭对躺在地上保尔和克利姆卡说:“喂小伙伴们来!”
保尔和克利姆卡跳起来跑到栅栏跟前。骑马满身尘土歪戴在后脑勺上军帽和保护色军便服上都积厚厚层灰尘。结实军用皮带上挂着支转轮手枪和两颗德国造手榴弹。
“小朋友请给打点儿水喝喝!”骑马请求道。当保尔进屋取水时候转身问正瞧着谢廖沙:“小朋友现在城里谁掌权?”
谢廖沙急忙把城里各种消息告诉:“们儿已经两星期没管。只有自卫队。夜里老百姓轮流值班护城。您什么?”也提出问题。
“嘿知道事情太多转眼变成小老头。”骑马微笑着回答。
保尔手里端着大杯水从屋里跑出来。
骑马咕嘟咕嘟口气喝精光把杯子还给保尔。然后抖缰绳朝松林那边急驰而去。
“干什么?”保尔疑惑地问克利姆卡。
“怎么知道?”克利姆卡耸耸肩膀回答道。
“大概又要换政府怪得列辛斯基家昨天都跑。有钱跑那就说游击队要来。”谢廖沙坚决果断地解决政治问题。
结论令十分信服保尔和克利姆卡立马表示赞同。
三朋友还没有谈完话题公路上又传来嘚嘚马蹄声。们齐朝栅栏跑去。
三孩子依稀看见从树林里、从林务官房子后面转出许多和车而紧靠着公路有十五六骑兵步枪搁在马鞍上。走在最前面有两其中已过中年身穿保护色军服腰系军官武装带胸前挂着望远镜。另和并排走正孩子们刚才见过那骑马。中年军装上别着红蝴蝶结。
“瞧说什么来着?”谢廖沙用胳膊肘捅下保尔腰“看见红蝴蝶结。游击队。敢起誓们肯定游击队……”说着高兴得大喊声像小鸟似越过栅栏跑出去。
两朋友紧跟着也跳出去。现在们三起站在公路旁看着开过来队伍。
骑马已经来到紧跟前。刚才见过那朝们点点头用马鞭指着列辛斯基家房子问:“谁住在栋房子里?”
保尔紧紧跟在骑马后面说:“律师列辛斯基。昨天就跑。看样子怕们……”
“怎么知道们什么?”中年微笑着问。
保尔指着红蝴蝶结说:“什么眼就看得出来……”
居民们纷纷拥上街头奇地打量着支新开到队伍。那三小朋友也站在路边注视着浑身尘土、满脸倦容红军战士。
队伍里唯门大炮沿着石子路隆隆驶过架着机枪马车也辘辘驶去。三孩子跟在游击队后面直到队伍停在镇中心战士们分散到各户去居住们才各自回家。
晚上在改为游击队司令部列辛斯基家大客厅里在张四脚雕花大桌子旁坐着四:已上年纪、头发斑白游击队队长布尔加科夫同志其三指挥部成员。
布尔加科夫在桌上打开张本省地图边用指甲在上面画着线路边向坐在对面长着口结实牙齿、颧骨高高说:“叶尔马钦科同志说们应该在里打仗倒认为应该天亮就撤退。最今夜就撤过大家太累。们任务赶在德国之前撤至卡扎京。凭们目前兵力去阻击敌那简直开玩笑。门炮、三十发炮弹、二百步兵、六十骑兵根本敌军对手。德国正如同铁流滚滚而来。们只有和其后撤红军部队会合才能作战。同志们们必须注意到除德军沿路还有许多形形色色反革命匪帮。意见明天早就撤退同时把车站后面那座小桥炸毁。德国修桥得花两三天时间。样就能暂时延缓们沿铁路线推进。同志们们认为如何?让们做决定。”转向坐在桌子旁边两说。
坐在布尔加科夫斜对面斯特鲁日科夫咬着嘴唇看看地图又瞧瞧布尔加科夫终于费劲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句话:“……赞……赞成布尔加科夫意见。”
那穿工装年轻也表示同意:“布尔加科夫说得有道理。”
只有叶尔马钦科就白天跟三小伙伴谈过话那摇头反对。
“那们还建立支队伍干什么?为在德国面前战而退?照说咱们应当在儿跟们干仗。总往后跑叫憋得慌……要由做主非在儿打仗可。”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布尔加科夫以为然地看眼。
“仗要打得有道理叶尔马钦科同志。明知要吃败仗还硬叫战士们往上冲、去送死种事咱们能干。简直开玩笑。在咱们后面有敌整整师而且配备着重炮和装甲车……叶尔马钦科同志咱们可能耍小孩子脾气……”接着转而对另外两同志总结性地说道:“事就么定明天早撤……接下来谈谈建立联系问题。”布尔加科夫继续说“既然咱们最后撤退理应担负起组织敌后工作任务。小城有两车站重要铁路枢纽。们必须委派可靠同志在车站上工作。现在们决定下留谁在儿开展工作。大家提名。”
“认为应当留下水兵朱赫来。”叶尔马钦科走近桌子说“第本地;第二钳工又电工容易在车站找到工作;第三谁也没看到跟们队伍在起要今天深夜才能赶到。小伙子聪明能干定能胜任里工作。依看最合适选。”
布尔加科夫点点头说:“对叶尔马钦科赞成意见。同志们们有同意见?”转向其余两位。“没有?那就么定。们给朱赫来留下笔钱和工作指令……同志们现在们讨论第三也最后问题”布尔加科夫说“就处理本城存放武器问题。儿存有两万支步枪还沙皇打仗时留下来。批枪藏在农民板棚里日子久大家都忘。板棚主告诉消息希望能处理掉……当然批枪能留给德国。认为应该把棚子烧毁。而且得立刻动手赶在天亮前办妥。只焚烧会有危险:板棚就在城边上周围住都穷要真烧起来可能会把农民房子也烧掉。”
斯特鲁日科夫身材结实满脸胡须很久没有刮过。动动身子说:“为……为什么要烧掉?认……认为应该把些武器分……分发给老百姓。”
布尔加科夫立刻朝转过脸去:“说分发下去?”
“对。样才对!”叶尔马钦科兴奋地喊道“把些枪发给工和其想要老百姓。们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候些枪至少可以给德国制造些麻烦。要知道德国肯定会残酷地欺压老百姓。到忍无可忍时候们准会拿起武器来。斯特鲁日科夫说得对:把枪发下去!最能运些到乡下去。农民会把枪藏得更严实旦德国征用老百姓财物把们逼得倾家荡产些可爱枪支就能发挥很大作用!”
布尔加科夫笑:“啊过要德国命令交枪大家都会把枪交上去。”
叶尔马钦科反驳道:“会全都交出去。有会交而有会留下。”
布尔加科夫用询问眼光扫视在座们。
“分发下去把枪分发下去。”那年轻工也支持叶尔马钦科和斯特鲁日科夫。
“那么就把枪分发下去。”布尔加科夫也同意。
“所有问题都讨论完”从桌旁站起来说“现在们可以休息到天亮。当朱赫来到就请到儿来。要和谈谈。而叶尔马钦科请去查查岗哨。”
大家都走只剩下布尔加科夫。走进客厅旁主卧室把军大衣铺在褥子上睡下。
清晨保尔从发电厂下班回家。当锅炉工下手已整整年。
小城里异乎寻常地热闹。保尔立刻发现种热闹沿路越来越经常地碰到扛着支、两支甚至三支步枪居民。知道发生什么事赶紧回家。在列辛斯基住宅附近看见昨天见过那几正跨上马背。
保尔跑进家匆忙洗脸听母亲说阿尔焦姆还没回来立刻冲出去奔向住在城市另头谢廖沙家。
谢廖沙火车副司机儿子。父亲有所自己小屋和份微薄家产。谢廖沙在家。母亲脸白白胖妇满地看保尔眼说:“鬼知道在哪里!天刚亮就着魔似跑出去。说什么地方在发枪可能就在那里。们些流鼻涕野小子就该用鞭子抽。实在太胡闹真拿们没办法。儿才比瓦罐高两寸也要去领枪。去告诉那小捣蛋:哪怕带回粒子弹也要揪下脑袋。什么乱七八糟东西都往家里拿往后还得受连累。干也想到那儿去?”
可保尔已经愿听谢廖沙母亲唠叨急忙跑到街上。
迎面走来男双肩各背着支枪。
“叔叔告诉从哪里领枪?”保尔飞快地跑到跟前问。
“在维尔霍维纳大街那里正在分发呢。”
保尔竭尽全力朝指定地点跑去。跑过两条街碰见小男孩拖着支沉甸甸、带着刺刀步枪。
“从哪儿弄来?”保尔拦住问。
“游击队在学校对面发枪过已经支也剩。全都领光。们发整夜现在只有些空箱子堆在那里。而拿已经第二支。”男孩骄傲地说。
听到消息保尔非常伤心。
“唉见鬼早知样就直接跑到那儿去回家。”绝望地想“怎么把样机会错过呢?”
突然灵机动急速转过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那已走过去男孩用力从手里夺过步枪。
“已经有支够。支给。”用种许反抗口吻说。
样在大白天里抢东西把那男孩激怒。扑向保尔但保尔后退步端起刺刀大喝声:“走开当心刺刀戳到!”
男孩伤心地哭转身跑开边跑边骂可没有办法。保尔心满意足地飞奔回家。跳过栅栏跑进板棚把枪藏在棚顶下面横梁上然后高兴地吹着口哨走进屋子。
乌克兰夏天夜晚可爱。像谢佩托夫卡样小城它中心市区但四周全乡村到夏天宁静夜晚年轻全都跑到外面来。姑娘和小伙子们对对、群群有坐在自家台阶旁有坐在花园和庭院里有索性来到大街上坐在盖房子用木堆上。欢声笑语歌声阵阵。
空气中流动着浓郁花香。星星像萤火虫样在深邃天空闪着微光声传得很远很远……保尔非常喜欢手风琴。爱怜地把那架音色悦耳动听维也纳双键手风琴放在膝上。灵活手指刚触着键盘便自上而下地迅速飞舞起来。低音声鸣响随即奏出欢快旋律。
手风琴拉起来。此时此刻能闻声起舞?会忍住双脚会由自主地跳起来。手风琴琴声充满着激情——生活在世间多么美啊!
今天晚上特别快活。群年轻聚集在保尔家旁边木料堆上说笑弹唱而笑得最响保尔邻居嘉莉娜。石匠女儿喜欢跟男孩子们唱歌跳舞。她唱女中音声音嘹亮而圆润。
保尔向来有点儿怕她。她口齿非常伶俐。她挨着保尔坐在木料堆上紧紧搂住大声笑着说:“哟手风琴手真错!可惜还没长大要将多么喜爱小丈夫啊!就喜欢拉手风琴们把心都融化。”
保尔臊得满脸通红幸亏在晚上谁也看见。想推开调皮姑娘可她紧抱着放。
“嗬亲爱往哪儿逃?哎哟多小丈夫啊!”她打趣道。
保尔感到她那富有弹性胸脯紧贴着肩膀由得局促安起来周围笑声片惊醒往常宁静街道。
保尔用手推开嘉莉娜肩膀说:“妨碍拉琴离远点儿。”